刘明礼 发表于 2016-7-14 15:29:08

原创散文《童年记忆》(三题)

童年记忆(三题)
刘明礼
记忆深处的苇塘
       老家属冀中平原,既无绿水也无青山。祖祖辈辈取土留下几个深而大的坑,形成了水塘。       其实,在老家,人们给水塘不叫水塘,而叫大坑。若非雨季,大坑多半无水,自然就见不到藕荷,更不产鱼虾。农民不愿意浪费一寸土地,便在大坑里种上芦苇,因此也叫它苇坑,或者苇塘。小时候,苇塘便是孩子们的乐园。       春天,伴着杨柳絮飞,苇芽用尖尖的头悄悄刺破地皮,像稍施粉黛的大家闺秀从深阁探出的脸儿,白嫩之中略带绯红,萌动着春意。仿佛一夜之间,便蹭蹭长起,生出笋节,亭亭玉立于你的面前。童心总是充满好奇,孩子们会用舌尖去感受这大自然的馈赠。剥掉外面的绿皮,那细白的小笋有股淡淡的甜。只消一丝细雨滋润,芦苇开始拔节,叶子伸展开来,腰身挺拔起来,在春风中婆娑起舞,俨然长成翩翩少年。        眨眼间,芦苇长过人头,五月节到了。妇人们到苇塘里采摘苇叶,把泡好的黍子、黏米,夹着红枣包成粽子,炊烟里便弥漫起带着苇叶青味的米香。孩子们迎来端午,就像是盼到大年。        摇曳着青春光泽,芦苇浩浩荡荡地生长。有风吹过,绿波婆娑,沙沙做响,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,张扬着生命的华彩,承载起童年们的欢乐。小伙伴们在芦苇丛中捉迷藏,捏蜻蜓,卷苇笛……,随着苇节拔高成长。        立秋后的阳光忽然变得悠远,芦苇收缓长高的脚步,顶上吐出毛绒绒的穗。苇塘到了最美的季。芦花初放,微微的绿,轻轻的褐,淡淡的黄。渐渐地,变成褚红,再变成褐白,成熟为灰白,随风飘扬。躺在苇塘边,枕着泥土的芬芳,望着南飞的大雁,捧一把芦花,偎在脸上。那一缕温柔,似初恋情人的手,柔柔的,痒痒的。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那惬意的少年,回放在多年后的梦里。        寒风起,吹落满地芦花。芦苇褪去它的绿,变得瘦而干黄。大人们没有了农活,开始收割芦苇,编织盖房用的笆、盛粮用的囤、炕上铺的席。孩子们便从苇芯中剥出那层透薄,用它做笛膜,吹响明天的圆舞曲……30多年后再回家乡,村庄变得熟悉而又陌生。乡音不改人易容,故塘依旧池芦湮。如今,人们早不需要用芦苇编笆、围囤、织席,也不见了相伴夕阳的那缕缕炊烟。农村正在向城市化走近,那记忆中的苇塘,自然而然地绿染薄衿,香落枕旁。
村边的小河
        老家村北有条小河,是“根治海河”时人工挖掘的。小河紧挨着村边的路,南岸种着一行柳树,北侧是农田。与其说它是条河,倒不如叫做沟。因为除了很浅之外,若非雨季,里面基本上没有水。虽然它是那样一条普普通通的小河,却盛满了我儿时的欢乐。        开春季节,万物复苏,冰雪融化。村边的小河,在午后的暖阳里,氤氲着淡淡流岚。大人们赶着牛下地干活了,孩子们也欢实起来,跑到沟底,挖里面的胶泥。这玩儿意大多起于随机,因而不会刻意准备工具,就用手抠。返过浆的胶泥倒也松软,很容易便能挖出一坨。经过一冬雪水的浸润,还没来得及蒸发,胶泥吃满了水分,揉摔几下便和熟了,而且软硬适度。几个小伙伴玩起“破不破”。把拳头大小的泥捏成一个小碗状,“碗口”朝下用力摔到地上,一声清脆地“啪”,“碗底”爆开一个洞,谁摔出的洞洞大谁算赢。玩过的泥也舍不得丢。带回家刻模子、脱泥钱、捏泥人,晒干后拿到街上,学着商贾的样子吆喝:“拾柴火,换模子。拾不了来,换不了去,家里小孩要淘气……”        玩腻了,便开始做柳笛。小伙伴们纷纷爬上柳树,折根刚刚萌芽的柳枝。用手一拧,让皮和梗分离开。然后用小刀裁成段,顺着细端撸下来,把一头捏扁,去掉外层的绿皮,便大功告成。于是,或清脆、或雄浑、或嘶哑的“嘟嘟”、“呜呜”、“滴滴”声此起彼伏,腮帮子吹酸也不肯停歇。直至村子里冒出袅袅炊烟,才各自散去。        入夏,一场大雨过后,小河里灌满了水,不消几天功夫,便长出小鱼。青蛙“嗯哇”、“呱呱”叫着,像是在召呼小朋友们,“快来玩吧”。循着蛙鸣,小伙伴们光屁股跑到河边,用小网抄去扣青蛙,捞各种浮游。青蛙很难逮住,小鱼、小虾、泥鳅、蚌壳、蝌蚪之类倒常有收获。放进罐头瓶里,在家养起来。看着小蝌蚪的尾巴渐渐脱落,先长出前面的两只腿,再长出后面的。这时,大人们就会催促着让把它们放回河里。        蝉声渐起,小伙伴们把废弃的自行车内胎熔化,粘在长长的向日葵杆的顶端,在河边树底下粘知了。拣知了皮,带回家攒着卖钱。天傍黑儿,沿河边摸知了猴(蝉蛹),每天都多多少少会有收获。洗去知了猴身上的土,用盐淹渍起来,第二天让大人给用油焙至焦黄,就着窝头吃。那种记忆,是由舌尖而至脑海深处的。到了秋季,拣几把干柴,在小河沟里挖个坑,烤红薯、烤玉米、烤毛豆,或生或糊,满嘴黢黑。寒冬腊月,便在干涸的小河里烤火玩。在四季变换中,不知不觉地长大,也渐渐地远离了那条乐趣横生的小河。        如今,那村边的小河几近填平,当年的小伙伴们更已知天命。然而,那刻录于记忆深沟的童年印记,任斗转星移,永难抹去。
赶庙会
        生于60后,正赶上“出生就挨饿,上学就停课”的年代。日子虽然清苦,但童年的记忆却写满欢乐。        童趣之乐很多,最开心的事,当属去赶庙会了。农历3月15,老家镇上的庙会。这天一早,娘会把我脏兮兮的小脸洗干净,抹上香喷喷的雪花膏。吃过早饭,换身干净衣服,眼巴巴盯着爹给自行车充气。出大门,娘坐在车子后座,我坐在椅架挂着的竹筐里。路途很近,六七里地,爹蹬起车子呼呼带风,我却觉得好半天也到不了庙上。不时遇到熟人,爹娘下来扶着车子跟人拉呱,我便说:“快走吧,快走吧。”好不容易到了庙会,平时清冷的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。        路边搭起来灰不溜秋的白围帐,账口站着一个干瘦干瘦的中年男人,手拿铜锣,边敲边喊:“玩猴喽,玩猴喽,两毛钱看个够。”我哪里肯走。爹便笑咪咪地摸出4毛钱,递给娘说:“领孩子去看吧。”娘说:“你也来看嘛。”爹说着:“我看过,我看过。”自是不舍得再多花2毛钱。那小猴好调皮好可爱,它一会儿在吊着的链子上打秋千,一会儿在地上练倒立,一会儿又蹿到山羊背上骑着耀武扬威。有人扔过去一把瓜子,猴子伸手拣起放到嘴里,瓜子皮随即就飞了出来,眨眼功夫只剩下一地狼籍。我跳着、笑着、喊叫着、欢乐着。        看完杂耍,爹带我去看拉洋片。一个木头做的箱子,蒙着一块布帘,绑着锣鼓家伙。我对那箱子里的画面记不太清了,似乎是西湖景色什么的,更爱听的是那拉片人的唱。“来吧您就来看呗,再往里头瞧,再往里边看呐,看完这片又是一片,说的是有缘千里来相会,白娘子断桥遇许仙。那西湖美景让人醉啊,杭州那个小娇娘似天仙。”边唱边拉动那戏箱的绳子,里面的画也就一张张地变幻。        买个糖人,看着好看,等到要化了才舍得吃。桔子瓣糖、花生糖、糖瓜儿,兜兜里得装上几块。跑呀、跳呀,累了、热了,便去买冰棍。一堆大冰坨,用厚厚的棉絮盖着。一排排白铁管,是制作冰棍的模子。冰棍半截白的,那半截有黄的、绿的、红的、粉的,1分钱一根,爽口,解渴。买模子可是必不可少的。一块饺子皮大小、用红土做成的坯子,刻上花鸟鱼虫之类的图案,烧好了,便是那个时代男孩子们的最爱。赶庙会,有说不完的欢乐。        如今,这个庙会还有,偶尔也去过。可是,那儿时情景,已淹没在岁月的脚步里,不知所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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